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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珠燈星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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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一般蓋在風信子腦袋上,她抱著肩瑟縮了下,“啊,不是人,那是什麽?是鬼嗎?大白天的見鬼?嗚嗚嗚……”風信子一下子覺得機關城裏的天都變得陰森森了起來。

那些人的面孔在她眼中瞬間都變成了青面獠牙,她對那些人退避三舍,緊緊拽著雪沫兒的衣袖。

“雪姐姐。”她又喚了她一聲。

雪沫兒緩緩搖了搖頭道:“不是,它們不是鬼,是一群披著人皮的機關木偶。”

聽到這,風信子才好是松了口氣,不是鬼就好,“機關木偶?”風信子又敢拿眼睛去看那些機關木偶了,然後不由地感嘆:“那它們可真是被做的惟妙惟肖,栩栩如生跟真人一樣。”

雪沫兒淡聲道:“他的手是很巧,用千年神樹昆侖木的樹皮作畫,在那上面畫上人的體貌再移植到他做成的機關木偶上,再投放到這城中,使這座空城變得熱鬧了起來。”

虛假的繁榮和熱鬧,一切都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。

風信子卻從她那話中感受到一些不一樣的,她嘿嘿笑著說:“雪姐姐,唐七言他做這麽多機關木偶出來是不是想著讓它們陪你玩啊,他怕你感到孤單所以才做了這麽多機關木偶陪著你,人多了就熱鬧了嘛。”

“他對你可真好。”

雪沫兒卻哼笑了聲,“可我並不喜歡熱鬧,也不需要有人陪。”這樣的好,她寧願沒有。

所以即便她後來加入悠思谷中,卻也大多時候是一個人在雪嶺上修煉,與谷中人也並無多少來往,只有在一些重要場合才會出現,或是谷中發生了什麽事需要她去解決,她才會現身。

風信子歪著腦袋望她,忽然道:“雪姐姐,我有些看不懂你。”

既然不喜歡熱鬧,不需要人陪,那幹嘛還要來競選天主呢?

要知道成為天主之後,統領著整個“天外天”到時候不免要與各方勢力打交道,還會受那麽多人敬拜,可以說是眾星拱月,不需要人陪,但也總會有那麽幾個人圍繞在她身側,或是監察她到底有沒有資格做一個合格的天主,又或是別人來找她辦事,每天都將不再會清閑。

雪沫兒淡淡掃她一眼,只道:“你不需要懂我,你只要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可以了。”

“那若雪姐姐你當上了天主,你可要多多照顧我們風眠山哦。”風信子調皮地眨了眨眼睛說。

雪沫兒望著前方的路,“一切都尚未可知。”

通往天主之路並沒有那麽容易。

她雖不喜歡熱鬧,不需要人陪,但這並不妨礙她有一顆想登頂的心。

她喜歡站在最高處俯瞰眾生,她想要自己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,也掌控著一切主宰著一切。

她要這天下皆在她手,她的一言一行主宰著這世間萬物,便無人再敢來擾她清靜。

有的時候,她是一個自我矛盾體。

這世間黑白種種於她無謂,但她卻又要這世間黑白種種由她所定義。

雪白的衣袂在風中飄拂,她走過之處一股冷冽的氣息油然而生,她每走一步都仿佛有晶純的雪花落下,洇入塵土,凈化了這世間萬物。

風信子在身後追隨著她的腳步,每走一步都仿佛被那清冷如雪的氣息洗滌了心靈一般,清涼透骨。

她們繼續往前行進,城中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,白日隱在半空中的明珠在此刻一顆接一顆地顯現了出來。

它們懸浮在空中,明珠皎潔而通透,發出明亮而溫柔的光,照亮了這整座機關城。

那一顆顆圓潤的明珠裏還有星光在閃,發出一點一點神秘的幽藍色光芒,置身其中,宛如來到了浩瀚而夢幻的星空。

“哇,好美呀!”風信子望著那一顆接一顆亮起的明珠星燈情不自禁發出一聲感嘆。

她跳起來忍不住還想伸手去摘一顆,或者摸一下感受也好。

可手剛舉出半只就被雪沫兒毫不留情地抓了回去,她警告道:“別碰它們,一不小心把你炸的面目全非也有可能。”

風信子睜大眼睛“啊”了聲,“這麽厲害的嘛?可是它們看起來好好看。”

“越好看的東西越危險。”她輕啟薄唇,那般說。

在柔和的珠燈星光映照下,她的容顏依舊清冷如雪,眼神淡漠而疏離,渾身上下都透著一種叫人不敢輕易靠近的危險。

可偏偏有人愛冒險。

忽然間,有一道如火般熱烈的氣息從她耳畔輕撩而過,“那不知這句話是否也同樣適應在冰雪女神你的身上呢?”

“越好看的女人越危險?”那一身火紅披風的少年左手抱著右肘,右手大拇指與食指又抵著下巴語帶玩味地笑著說。

他的表情看著有一分認真,兩分試探,剩下的全是漫不經心和懶散隨意。

對於他的出現,雪沫兒只是略覺詫異,但一看到是他,也並沒有太多意外,畢竟此次天主之選中她最大的競爭對手也只有他了。

一旁的風信子可沒那麽淡定,她一臉驚訝地看著桑乾北,問:“你怎麽來的,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?”她又轉臉去問雪沫兒,“雪姐姐,你有察覺到他來嗎?”

雪沫兒答非所問,她的目光看向桑乾北,“你破了城門上的機關?”

桑乾北點點頭,“可不是嘛,頭發都快被抓禿了,費了老半天的功夫,一進來就聞到你的氣息,尋著味我就一路找來了。”

聽到這話,風信子忽然就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,她指著桑乾北,“你是狗鼻子嗎,還尋著味找過來。”

聞言,桑乾北輕蹙了下眉,不過很快又煙消雲散,反笑道:“那看來你這個狗腿子當得很盡職盡責嘛,這麽追著她不放,狗皮膏藥似的黏著人家走到哪你這個狗腿子就跟到哪。”

風信子哼一聲,叉腰說:“我就是狗腿子怎麽了?”

桑乾北吊兒郎當地笑,“那正好,我有狗鼻子你是狗腿子我們可以拜個把子。”

“咦……”風信子嫌棄的很,“誰要跟你拜把子,我可是堅定地只追隨我雪姐姐的好山民。”

風眠山中的人自稱山民也沒什麽不對的。

桑乾北聳了聳肩,“那你就好好當好你的狗腿子吧。”

雪沫兒直接無視兩人在那你一句我一句的貧嘴,她打算接下來去機關城中的那座雲天宮殿內看一看,她猜想天眼應該就在那宮殿中。

夜幕悄悄降臨,夜晚的機關城半空中不僅有珠光星燈,此刻天空中更有形狀各異的機關鳥在上面劃空飛行,像是在巡邏,又似是在空中表演一場幻舞。

只見空中那些機關鳥身上都掛飾有彩燈,裏面裝著會發光的明珠和花火,它們無人操縱駕馭,都是自己在飛。

當天際最後一抹殘霞餘光散盡,夜幕四合時,便是它們自行從機關城各處飛上空的信號,它們在空中得以能夠自由飛行,是因為唐七言早已給它們規劃好了路線。

機關城的上空有一種透明的無形的光線,只有機關鳥的眼睛才能識別,繼而隨著那光線漫天飛舞。

它們還會在空中噴火和時不時向上噴出一簇簇絢麗多彩的煙花。

會噴火的機關鳥的原形參照物是火鳳,正是桑乾北的坐騎。

是以當桑乾北擡眸仰望夜空時,乍一看見那噴火的機關鳥,還以為是他的坐騎頑皮地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飛上了天,還真是把它給能耐的。

但再細一看,頭頂上的機關鳥身上的羽毛並沒有他坐騎的那麽鮮艷火紅,骨相也不對。

終是畫龍畫虎難畫骨,知人知面不知心。

桑乾北望著雪沫兒離去的背影,一個瞬行,他又追到了她身前擋住了她的去路。

“餵,你還沒回答我之前的問題呢,怎麽說走就走?”少年好整以暇地打量著她。

清透如冰雪的眸中映著他英俊又帶著一絲邪氣的臉龐。

少年渾身似有烈火縈繞,她卻一身冰雪寒冷。

雪沫兒掀了掀眼皮,冷冷地從口中吐出兩個字來,“讓開!”

“對就是就是,你趕緊讓開,別擋了我雪姐姐的道。”小跑過來的風信子繼續當好她的狗腿子,站在雪沫兒面前沖桑乾北使勁揮手,“快走開快走開!”

桑乾北聞所未動,似有不達目的決不罷休之勢。

眼看雪沫兒就要揚袖而起,而正就在這時,從她們三人面前經過的一只機關木偶人走著走著突然倒地,“哢嚓哢嚓”的聲音響起,整個機關木偶像是被肢解了一般,開始四分五裂。

從頭開始斷裂成無數塊,四肢八骸無一幸免,濃黑如墨的頭發絲落了一地,口鼻在往外冒著血,一開始還是鮮艷的紅,到了後來便是油盡燈枯的烏黑發紫。

朽木雕矣……

在夜幕下,他突然詭異地“慘死。”

但是雪沫兒能夠感受的到,並不是在場的她們三個人所為,桑乾北沒有動手,風信子一時間都還在納罕它怎麽就突然倒地然後四分五裂了,她自己剛揚起的衣袖但並沒有發出去力。

風信子睜大了眼看著地上斷裂的七零八落,已經不能再連為一體的機關木偶,迷茫地發問:“雪姐姐,好端端的,他怎麽就突然這樣啦?”

雪沫兒蹲下/身,用手一片一片撿起地上那些機關木偶的碎塊,喃喃道:“時間太長了,它們難免會年久失修。”

就像人有生老病死一樣。

“啊?”風信子也陪著她蹲下去,看著她一片一片將那些碎片撿起來,有些不解:“雪姐姐,你這是要做什麽?”

雪沫兒說:“這畢竟是他的心血,我要帶它們去墳場掩埋。”她不會讓他一手打造出來的東西就這樣孤零又淒涼地掉落在地上,任過往的人踐踏。

她會給它們一方安置之所,那裏掩埋著很多像它這樣因為各種原因被毀壞掉的機關木偶人,也有甚至都還沒有被完整做出來的機關木偶。

那裏面既是墳場,亦是唐七言一開始打造這些機關木偶的地方。

風信子聞言哦了聲,又說道:“那我幫你。”

雪沫兒難得點頭嗯了聲,和她一起撿地上的那些碎片。

桑乾北看在眼裏,十分不解,“不過一個年久失修的機關木偶,你動一動手指眨眼就能將它們粉成灰燼融入塵埃裏不也一樣,還用得著這樣一片一片地撿起再挖個坑把它埋了?”

雪沫兒沒有理他,只是自顧自專註著手上的事,然而心中卻又在想著另一件事,似乎是打定了什麽主意。

撿完這些碎片,她帶著風信子去城中專門用來安置收放它們的一處地窖墳場。

墳場在城中東南一角,那裏原本是一片荒地,雜草叢生,後來被唐七言開辟出來專門用來做這些機關類的玩意。

被堆放掩埋在這裏的機關木偶有的被回爐重造,有的永遠被掩埋在塵埃土底。

雖然它們都不是真正的死人,可到了這個地方還是叫人覺得有些毛骨悚然,陰氣太重,風信子不敢入的太深,只站在地窖上墳場邊的草叢中把碎片遞給雪沫兒,由雪沫兒下去將它們掩埋掉。

桑乾北出於好奇跟著她們倆一路也來到這裏,看著雪沫兒跳下墳場,他本也想跟著跳下去一探究竟,但雪沫兒跳下去時早已布了一層結界在上面,而且墳場上面還有一層機關,一時半會他也解不開,遂他只有在上面和風信子一起往下瞅往下探看的份。

不過很快,雪沫兒就從墳場下面上來了,墳場自動閉合,她喚了一聲,“風信子,我們走。”

風信子嗯了聲,趕忙跟上她的腳步。

桑乾北又往墳場下面瞅了一眼,總覺得哪裏透著古怪,但眼見雪沫兒是真走了,他也便轉身離開,可不料,他剛邁出去一只腳,突然就見有一雙手從地底下冒了出來用力地攥住了他的腳,讓他一時間竟邁不出步子去。

不僅如此,他的耳朵一動,聽到有密集的腳步聲正在向他靠近,一時間整座機關城的機關木偶、機關獸和飛在空中的機關鳥都朝他包圍攻擊而來。

桑乾北望著夜色下那離去的一襲纖塵不染的雪衣身影,夜幕沈沈下,他恍惚看到了那一抹雪影對他回了眸,唇邊劃過一弧若有若無的冷笑。

“呵……”他也勾唇一笑,望著那抹雪影,嘖了聲,“真是有意思。”

好一朵外表潔白無瑕,冰冷清透的雪蓮花,沒想到剝開外面的那層白,它裏面竟然是黑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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